备的“长桌宴”——竹筒饭、山野菜、烤鱼、野菌汤,全是雨林的馈赠。调研组成员起初还有些拘谨,但在村民们淳朴的笑容和热情的招呼下,渐渐放松下来。
经济地理学教授周明轩夹起一筷子野菜,若有所思:“这些食材如果规模化开发,做成高端生态食品,市场潜力不小。”
旁边的老马——乡村振兴局的代表——笑了:“周教授,您看什么都像项目。先尝尝味道,这是城里吃不到的鲜。”
晚饭后,岩叔在祠堂里点起油灯,调研组和部分村民围坐在一起,开始了第一次非正式交流。
“岩叔,能不能先给我们讲讲‘绿线’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陈副主任问道。
岩叔站起身,走到墙上的地图前,手指沿着一条弯曲的线条移动:“这条线,是我们祖先用生命划出来的。三百年前,山洪暴发,冲毁了半个村子。当时的村长带着族人上山,发现被砍伐过的山坡全部塌方,而留有老树的地方,土壤依然稳固。于是立下规矩:这条线以内的树木,永远不能砍伐。”
“线是怎么确定的?”赵悦问得很专业。
“看树龄,看地形,看水源。”岩叔回答,“一百年以上的树,都在线内。山脊线、水源地、动物迁徙通道,也在线内。十七代人,每一代都会重新确认这条线,添上新发现的保护点。”
他指向地图上的几个标记:“这里是‘药园’,生长着七十二种珍贵药材。这里是‘鸟道’,每年有三十多种候鸟经过。这里是‘祖坟’,埋着我们十七代的先人。”
文化厅的王薇仔细看着那些古老符号:“这些标记方法,是文字吗?”
“是我们村的‘林语’。”岩叔的儿子阿木站起来解释,“一种只有那拉村人懂的符号系统。每个符号代表一类生态要素或祖先训诫。”
周明轩推了推眼镜:“很独特的地方性知识。但从现代发展的角度看,划定这么大范围的保护区,是否限制了村庄的发展空间?”
问题一出,祠堂里的气氛微妙地紧张起来。
岩叔沉默了片刻,然后缓缓说道:“周教授,您从省城来,坐车用了五个小时。但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辈起,那拉村人用脚走出了一条路——不砍‘绿线’内的树,我们就有干净的泉水喝;不破坏‘鸟道’,害虫就有天敌来吃;保护好‘药园’,生病了就有药治。这叫限制发展,还是保障生存?”
老马点头:“我在山区工作三十年,见过太多砍树换钱的村子,头几年是富了,后来山秃了,水浑了,年轻人全走了,村子就死了。那拉村能传十七代,肯定有道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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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处长清了清嗓子:“道理归道理,但全省的发展规划也需要考虑。‘磐石生态’承诺投资三个亿,能解决至少两百个直接就业,还能修路、建学校、通网络。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,村民们怎么想?”
祠堂角落,一个一直在默默编竹筐的老人抬起头,用浓重的口音说:“路,我们自己能修;学校,我们想要;网络,我们也想有。但不要用我们的雨林来换。这是祖宗的地,我们只有看管的份,没有卖的权。”
许兮若和高槿之交换了一个眼神。村民们的表达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有力。
第一晚的交流持续到深夜。调研组离开祠堂时,每个人的笔记本上都记满了内容。
回住处的路上,赵悦轻声对陈副主任说:“陈主任,我注意到一个细节——整个村子看不到一片塑料垃圾。他们用竹篮、木碗、陶罐。这种生活方式本身就是可持续的范本。”
陈副主任点头:“明天进雨林,我们看看那条‘绿线’到底什么样。”
就在调研组在祠堂交流的同时,村外五公里处的一个临时营地里,贺振华正听着手下的汇报。